2014年1月25日星期六

老友,一路走好。

老友,真的想不到,第二次来你家,竟然是要为你上一炷香。而你就静静躺着,当然不知道我来看你了。

你家里没有一个人认得我。我也不认识那些守在你的灵堂里的每个人。

你妹妹过来招待我。她还牵了你的白发老母亲坐在我身旁。

我当然想知道为什么你走得这么早。

你妹妹很冷静地告诉我,是急性脑癌,前后不到两个月。小时候我也曾经学着大家叫你大头贤。想不到把你带走的竟然是你的大头里的小肿瘤。有点戏剧性,对吗?

你母亲听着你妹妹说着你的最后状况,竟忍不住红了眼眶,然后低下头用衣袖揩试双眼。

说真的,我不懂得说安慰的话,也不敢冒昧给你母亲一个拥抱。很尴尬。

我不敢再探问你离去前时的病况,怕勾起你母亲的伤心。倒是你妹妹很详尽地把你临终前的状况说了。而你母亲又一次一次地落泪。

我没有立刻就离开。我坐着陪你母亲说着一些有的没的。每一回来了一个访客,向你母亲提起你,她就流眼泪哭泣。我看着你母亲哭泣,心里很酸。所以,我决定不久留了。

回家的路上,脑子一直浮现你母亲的样子,也回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我竟然发现,在小学六年及中学六年的时间里,你我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互动。能够回忆起来的反倒是毕业二十多年后在巴刹里偶然碰见你。

那时你已经变了,不再是小学时那个顽皮早熟的你,也不是中学时期那个在笛子队和同乐队里的强势领导人。你变得很沉默。变得很自闭。你尝试避开我这个老同学。我经过一番努力才成功让你卸下心里的那道防卫线。

有机会在巴刹碰上你摆摊做小生意,我就会故意找你聊聊,然后尝试要你多回来参与老同学们。可是,你显得很自卑。你常常说:“你们都成功啦!我还是一事无成。” 当我问起你的家庭孩子时,你说:“我自己一个人都养不来了,怎还有本事养老婆孩子啊!” 

好几次我尝试要你参加我们的同学会,你每次都拒绝了。你怕同学们看不起你。坦白说,你太多心了。

老友,以后的同学会你再也没机会参与了。我只能默默祝福你:“一路走好。”

2014年1月9日星期四

出殡

殡葬队经过时
雨丝停止争论
往生者
的身份。
寿木里
皮囊尽力挽留
急欲获取自由
的灵魂
却惹怒了雨丝
化身豆大水珠
重新降落。
哭累的风
掩面低头飘过
牵动片片冥纸
在冷风中
凄清飘舞。

老了,心却还是热的。

不需要把手掌按在胸口,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还很热。所以,活到快50岁了,还在做一些热血青年还在做的事。

几年前看到有人在遥远在彭亨州为了保卫家园而反山埃采金,跟人家陌不相识地就毅然联络上保卫家园的斗士,向他们订购了一些衣服,然后在补习班里发起号召,带着学生穿着《反山埃,保家园》的衣服参加环市赛跑。有人说我爱搞事情博出位。

也是几年前,看到人人穿上黄衣,冒着被化学水泡扫射,甚至被警察逮捕的风险,毅然站上街头向当权者抗议示威后,心里也奇痒难当地约了几个老同学从槟城下去首都学人示威抗议。朋友当中有人说我疯了,一旦被逮捕怎么办?

去年年尾,在网上看到一群“超人”发动一场环绕整个马来亚半岛2100公里,耗时12天的“十分超级的Tour De Malaysia马拉松长跑”,心头竟然痒痒地想要插上一脚。但是了解到自己的能力十分有限,不想拖累那些优秀的跑者,所以只好悄悄地把这个“痒”硬生生地压在心里头。不过,幸好在朋友的通报之下,趁着“超人”们踏上槟岛之际,在晚上11点一个人代表“中华85”的跑步朋友前去旧关仔角迎接英雄们的到来。从集会回来后,心情一度不能平静下来,差点冲动到要立下跑100公里超级马拉松的志愿来!跑步的朋友当中有人说我傻的,这样的事也好去凑热闹。

还有好多好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蠢事,不必一一说出来,只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就只有一个:我的心还温热。

不能否认的是,每个人的心都是血肉做的,只不过有人的血过期了,冷了;而肉呢,不新鲜了!

2014年1月7日星期二

保护费

一踏进课室,他习惯性地劈头就问:“有谁要交保护费?” 

都忘了有多少年他把学生的补习费称作保护费。他在补习行业里混了近30年了。记得有一回,最早一批的学生当中有个男生在交补习费时这么说:“呐!大佬,保护费!” 

那时他还在大学求学,而补习班的学生只比他年轻9岁。22岁的大学生和13岁的初中生之间存在的关系,友情比师生情浓厚一些。

他走向一个个举手要交补习费的学生座位,熟练地向他们索取学费。

一个新加入补习班的女生嗫嚅地说:“我只带一个科目的学费。”

他记忆犹新。这个女生上星期五第一次来上国语课,报读两个科目。当时他等她填好报名表格后,问她要不要顺便交补习费。女生说她只带一科的学费来上课。为了省却麻烦,他吩咐女生在下一次来上数学课时才一次过把两个科目的学费交上来。

他有点纳闷。上星期五都交代女生在上数学课时一并把两个科目的学费缴交上来。怎地这个女生这么奇怪,第二次来上课依旧只带一个科目的学费来上课?

他耐心地对女生说:“你怎么搞的?那天你带不够钱来交学费,我交代你带齐钱后才一次过把学费缴清,怎么你现在又只带一科的费用来呢?”

女生默然不语。场面有点尴尬。

“你下一次带齐两个科目的学费时才交学费吧!”他不想拖延上课的时间,无奈地抛下一句话。

“老师。。。我妈。。。没钱。。。只能。。。一个科目的钱。。。。她。。。说。。。要向人。。。借钱。。。” 就在他转身准备开始教书时,耳边传来女生断断续续的声音。

他愣住了。心口好像被人用锤子硬生生重重地砸了一下。胆囊似乎被砸爆了,苦苦的胆汁溢满喉头,很苦,很苦。

他最不能忍受学生因为贫困而失去补习的机会。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个样子有点邋遢的女生,然后轻声地说:“回去告诉母亲,不要去借钱了。你的学费不必交了。”

然后,他又补充一句:“希望你认真读书。”